历史上流传的那么多众多的刘伯温风水传说孰真孰假,到底应该如何看待呢?
溯本清源,还历史的本来面目,还需要用证据说话,需要对刘基的风水实践进行一定的梳理,对那些署名刘基的风水著作进行厘别,从而廓清刘基风水神话的真实面目。
壹刘基的风水实践寥寥可数
从正史的记载中可知,刘基主要是军事才能非常突出,并没有多少风水实践,除了上文《乐郊私语》中的记载,《明史·刘基传》中和风水相关的话语只有一句,“时帝方营中都……基濒行,奏曰:‘凤阳虽帝乡,非建都地。’”
当时建都的问题困扰了朱元璋了很久,候选城市集中在长安、洛阳、应天、汴梁、北平几地,大臣们意见不统一,朱元璋一直想定都自己的家乡临濠(凤阳),重臣中只有刘基坚决反对,后来事实证明,刘基的意见是正确的,朱元璋一意孤行的想要建都临濠,甚至把江南一带的富豪都迁移到凤阳去也无济于事,后来只好不了了之。
除此之外就是各种风水传说了,流传最广的是《英烈传》中的记载,如至正二十六年(),他运用堪舆术为新皇宫选址。据说当时刘基卜筑前湖为正殿基址,立桩水中,朱元璋嫌其逼窄,将桩移立后边。刘基依此断言:“如此亦好,但后来不免有迁都之举。”
后来果然被刘基说中了,明成祖年把都城从南京迁往北京。此外,据说刘基凭借自己的风水学知识,为朱元璋的第十个儿子朱檀在山东邹鲁九龙山南麓亲自选定陵墓,又据说刘基为帮助朱元璋保大明江山,到处查、断龙脉。如江西、福建、浙江几省流传的“刘伯温破风水”传说、安徽巢湖流传的“刘伯温为主破风水”和南京“刘伯温凿井治龙”传说,北京密云东智一带流传的“狼峪”传说、北京郊区流传的“燕王采坟地”传说等,都是此类传说。
在民众看来,刘基精通风水,明朝建立后,为了保大明江山永固,历代统治者都会对风水耿耿于怀,刘基作为重臣为为帝王探寻风水宝地是责无旁贷的事情,这些事情即使正史不载,也肯定是有的,要不为啥胡惟庸一诬陷他,皇上就信了呢?“胡惟庸方以左丞掌省事,挟前憾,使吏讦基,谓谈洋地有王气,基图为墓,民弗与,则请立巡检逐民。帝虽不罪基,然颇为所动,遂夺基禄。”
这一招是非常阴险的,一个臣子竟然想死后葬在有王气的地方,这简直是大逆不道,朱元璋虽然不想怪罪刘基,但这个事情还是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,说明朝中上下对于刘基的风水术和风水实践已经达成了一定的共识,这样胡惟庸这暗藏杀机的招数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。
朝廷上既然这样看待刘基,那么民间更是要捕风捉影了,全国各地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刘基看风水的故事,而有关刘基的智慧故事却主要流传在南方地区,不似风水故事这么广泛。如江苏溧水地区流传着胭脂河的故事,在当地的龙脉岭上泥土和鹅卵石皆为赤红色,这是被杀死的地龙所流出的血液染红的,而地龙就是被刘基借口修造运粮的漕河所斩杀的;浙江遂昌一带有“刘伯温听泉探金脉”的故事,是为了彰显当地独特的金矿资源;浙江武义有刘基为俞源设计太极星象的说法,南京城的南彩霞街传说有刘基为保护俞宅而设计的百猫牌坊,总之,这些传说故事中,刘基或者是破风水、或者是改风水,或者是采风水,不一而足,但在全国大地上遍地开花,为当地的风土人情赋予了神秘的色彩。
综上,刘基精通风水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,他也极有可能进行过一系列勘探风水的活动,如为新都选址等。不过,从时间上来看,刘基在各地看风水的时间不会持续很长,他的主要活动是在建国初期辅佐朱元璋打江山的军事斗争过程,这时候他所精通的天文地理、象纬堪舆之学发挥了很大作用。
在明王朝建立之后,深知朱元璋多疑性格的刘基明哲保身,抽身而退,此后就在青田老家归隐,一直韬光养晦,“惟饮酒弈棋,口不言功”,严格限制自己的交游,以至于青田县令来拜访的时候,他“惊起称民,谢去,终不复见。”
谨慎到如此的地步,肯定不会去奔走各地勘探风水、破风水。由此可知,流传全国各地的刘伯温风水故事,大部分都是附会之说,是为了迎合民众的风水需求而托名刘伯温的。
贰刘伯温风水著作多为伪托
除了刘伯温的风水故事外,坊间还流通着各种刘基的术数著作。诸如星命象纬、风水堪舆、军事谋略等书都一股脑地标上刘基之名,不是著,就是解、撰、注、编等,让人摸不清头脑,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还被堂而皇之的被收录在官修文献目录中,迷惑性更大。
对于这种情况,明清两代一些治学严谨的学者就不时加以稽考,还其刘基著作的本来面目。清乾隆年间四库馆臣用力尤多,功不可没,后人在他们的基础上仍在继续考证,如潘猛补的《刘基著作考》就将目前能见到的署名刘基的作品一一考证。
根据学界已有的研究成果,我们大致可以看出,刘基的著作情况主要是这样的:
《春秋明经》四卷,本书是刘基早年学习程朱理学时的著作,今收录在《诚意伯文集》中,合为二卷。
《群经类要》缺卷,此书是刘基参与编撰,惜佚不传。
《国初礼贤录》一卷,此书非刘基所作,是刘基死后,他的儿子刘璟所编。
《翊运录》一卷,此书非刘基所作,是他的孙子刘廌所编,主要是为了光宗耀祖。
《新刊翰林考正纲目通鉴玉台青史》二十八卷,此书非刘基所作,是汪旦编辑的而托名刘基。
《大明清类天文分野之书》二十四卷,该书并非刘基所作,因为成书时间和刘基死亡的时间不符合,退一步讲,此书也是集体编撰,只是可能保存了刘基的某些思想和观点,算不上刘基所作,对于这一点,很多学者已经论证过。
《白猿风雨图》一卷,此书实伪托,注文及序均浅陋,不是刘基所作。
《天文风雨赋注解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火龙神器阵法》一卷,此书非刘基所作,不同抄本有署名明焦玉撰、明刘应瑞撰的,一本著作前后竟然有三位作者署名,这种怪现象只能说明此书非刘基所做,是后人伪托的。
《火龙经全集》五种,部分内容与《火龙神器阵法》完全相同,与刘基无关。
《刘伯温先生重纂诸葛忠武侯兵法心要》五卷,内容实即《火龙经》及《火龙神器阵法》,非刘基所作,宋以来兵家之书多托于亮,明以来多托于刘基,委巷之谈均无足与深辨者耳。
《刘伯温先生百战奇略》十卷,为伪托。
《刘青田剑法全集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兵机赋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观天知兵图说》三卷,实伪托。
《观象玩占》十卷,旧本题李淳风撰,可知其版本由来已久,四库馆臣考订为伪托之作。
《天文秘略》一卷,前有刘基序,词旨肤浅,基集亦不载,系伪托。
《奇门遁甲大全》三十卷,实伪托。
《新锓烟波钓徒奇门定局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八门禽遁大全》四卷、《先天禽遁大全》六卷,为伪托之作。
《八门演禽神书》八卷,实伪托。
《大六壬银河棹》四卷,实伪托。
《断易黄金策》九卷,实伪托。
《皇极数》不分卷,实伪托。
《解皇极经世稽览图》十八卷,实伪托。
《一撮金易数》不分卷,实伪托之作。
《呈洛洞玄经论图诀》三卷,实伪托。
《新刻刘伯温万化仙禽》八卷,非刘基所作,实明朱国祥作。
《纂注堪舆析髓经》二卷附《堪舆管见二十四辨》一卷《地理三十六问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刘青田先生钤记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怀玉经注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金弹子》三卷,实伪托。
《披肝露胆经》一卷,实伪托。书中所分《龙诀》、《穴情》两篇,大半剽剟《撼龙》、《葬法》诸书。
《砂诀》、《水诀歌》,亦皆浅俗。殆嫁名于基者也。
《一粒粟》一卷,实伪托。《堪舆漫兴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青田刘氏心书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玉尺经》六卷《后集》四卷,实伪托。知其晚出,特依托名于刘秉忠。
《玉洞金书》一部,实伪托。
《灵棋经》二卷,是刘基所作,明初刘基复仿《周易》象传本作注以申明其义。
《灵城精义》二卷,实伪托。此书大抵相宅相墓之属臣因皇极经世而推演之,其法出自明初宁波幕讲僧,非刘基所作。
《滴天髓》二卷,实伪托。
《刘伯温秘授玄徹通旨滴天髓》二卷,实伪托。
《佐元直指图解》九卷附卷首一卷,可能为刘基所做。
《大明选择佐元直指历书》一卷,与上书虽书名略有差异而卷数又不同,殆为一书耶?刘基或为此书之主编。姑为著录,以备查考。
《天元玉历》七卷,实伪托。
《多能鄙事》十二卷,该书是刘基“类编”而成,包罗万象,体例琐碎,是否著作,姑且著录。
《新刻蒙求便览》一卷,实伪托。
《郁离子》二卷,是刘基所作,当时刘基初仕元,不得志,因弃官入青田山中,著此书。
《覆瓿集》二十四卷,是刘基所作,《明史艺文志》著录云“皆元时作”。
《拟连珠编》一卷,是刘基所作。见《覆瓿集》六。
《犁眉公集》五卷,是刘基所作,“盖入明以后作也。”
《写情集》四卷,是刘基所作,乃先生嫉时愤世之词也。
《效颦集》不分卷,是刘基所撰,本集有《唱和集序》,皆与石抹宜孙唱和作。
《诚意伯文集》二十卷,收录刘基的诗文杂著入集,其中《郁离子》四卷,《覆瓿集》十卷,《写情集》二卷,《春秋明经》二卷,《犁眉公集》二卷,本各自为书,四库馆臣已经考订为刘基作品,但是其书是刘廌所编集。
《宋学士文粹》十卷,明宋濂撰,刘基选集。
综上所述,可以明确认定是刘基作品的是《郁离子》、《覆瓿集》、《写情集》、《春秋明经》、《犁眉公集》等作品,这些都收录在《诚意伯文集》之中,其内容大多是诗词等文学作品,非占验、天文、风水、术数等作品。以四库馆臣的严格考订标准,也只认可这些为刘基的著作。
对于刘基的术数著作,四库馆臣也对《玉尺经》、《天文秘略》、《白猿经风雨占侯》、《披肝露胆》等做了详细厘辨,都已经证明这些非刘基所著。
《多能鄙事》内容杂乱,包罗万象,虽然也有风水理论的内容,但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风水著作。只有《佐元直指图解》九卷一书是直接与风水相关的著作。该书在《四库全书总目》一百十三载该书旧题刘基撰,汪元标订,江之栋辑,其书以相地为主,于山运、卦位、星官、吊潜之说略具,八卷以下详选择之要,末附上官山行吉凶,间采六壬遁甲游鲁奇仪之说,视术家游谈不根者,尚为简当。
另外,有学者认为《堪舆漫兴》本着“说有容易说无难”认为是刘基所作的,但证据仍不是很充分。即使算上是刘基的著作,我们也可以看出,刘基的风水著作根本没有世面上见到的那么多,大多是伪托之作,在这一点上,四库馆臣看得很清楚,《四库全书·诚意伯文集提要》中《四库全书》总纂官纪昀、陆锡熊、孙士毅则认为:“基遭逢兴运,参预帷幄,秘计深谋,多所裨赞。世遂谬为前知,凡谶纬术数之说一切附会于基,神怪谬妄无所不至,方技家递相荧惑,百无一真,惟此一集(指诚意伯文集)尚实出基手。”
就刘基本人来说,他未能善始善终,深知其中利害,他临死前以天文书授子琏,让他找机会献上去,而且告诫子孙“无令后人习也”,可知刘基对这些天文知识是了解太多了,也知道这些知识是一把双刃剑,用不好就会伤人伤己,所以不许自己的子孙继续再研究这些知识,又怎么会著书立说,让那么多的著作流传于世上呢?可知,世面上见到的刘基著作大多是后人伪托刘基的作品,这是古代的一种自神其书的常见做法。
中国古代术数类作品,往往伪托名家以自重,刘基精通象纬之学,是最好的伪托对象,最为著名的就是《烧饼歌》,也伪托刘基所作,事实上其内容,至今也没有人完全搞懂,作为用隐语写成的“预言”性歌谣,可以用不同的角度去诠释这些隐语的意思,谁也无法斩钉截铁地推断出未来将发生什么事件,只能等待事情发生后才来印证。正是因为神秘难解,激起了民众的广泛兴趣,托名刘基,只是为它们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幌子而已。
所以,刘基由一代名臣演变为风水大师,与他精通象纬之学和和民众的风水文化心理密切相关,刘基事实上并没有许多风水实践和风水著作,他虽然精通象纬之学并积极献计献策,并不代表他是风水大师。